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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不欲聲張 雪中送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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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大人!”“布大人!”

沿途不少熟識的官員和布思南打著招呼,一個個笑容可掬。布思南也笑著一一還禮。

這裏是京師醉風樓的三樓,這樣大的酒樓,也就在京師才能看得見了,平常的酒樓,能有個兩層,放倒下面州府,就已經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了,別說是三層了。這醉風樓的三層,差不多是官員們專用的了,平常商人,就是有錢,也未必上得來。

掀開叮咚作響的簾子,布文山走了進去,裏面坐著飲酒的幾個文士模樣的人,紛紛站了起來:“文山來遲了,當罰!當罰!”

文山是布思南的表字,當然,這個時代,還有用地名稱呼人的習慣,就是稱呼布思南為布濟寧,也是沒錯的。

是的,這位布思南就是布家的麒麟兒,時任吏部給事中。不過,最近隱隱約約有消息傳來,這位布大人,得到內閣的某位大佬的青眼,估計要外放了。素日裏一幹來往密切的同年好友特意在這醉風樓設宴,一來是小聚一番,一來是想從當事人口中得到些確實的消息。

“哪裏的話!哪裏的話!”布思南嘴緊的很,對於好友們的問詢,一套太極拳使得出神入化。

“布兄就不用做那小兒女之態了,在做的都不是外人,稍稍露點口風又有何妨,難道不成怕高升了咱們這些人去你府上打秋風不成!”

眾人一陣哄笑,卻是不無善意。布思南心裏也是癢癢的猶如貓爪在撓,這幾年京官當下來,誰不想著外放,在京裏什麽都不是,一旦外放,那就是威風八面,財源滾滾。而他甚至知道自己去向都定了下來,只待到了大朝會之後,就會公布,此刻三五知己百般詰問不假,他心裏的高興也是無處發洩啊,要不是他為人素來穩重,又有尚書大人反覆叮囑,只怕早就說了出來。

富貴了不說與人知曉,那可就真如錦衣夜行了。

“咱們也不要為難布兄了,朝中之事,變化詭譎,不到最後關頭,誰也不知道聖意所矚,布兄常在吏部,豈有不知道輕重之理!”

這位倒是說得靠譜!布思南輕輕撚著下頜的短須,微微點頭。不料那位話風一轉,“不過,布兄大致指個方向,我等也好心中有數一下,卻待如何?”

布思南微微將手中的筷子一指下首,卻是再不說話,舉起杯來,“吃酒吃酒,聽說諸位前日在劉大人府中吃酒,得了幾首好詩,我卻無福得聞,今天可不能比當日差……”

眾人卻是被他那一指,勾動了心思,南方,還是南京?要是去南京,那也算不得外放了,倒像是流放了,這布思南臉上一點失落的樣子都沒有,莫不是要去江南那富庶之地?要是在那江南富庶之地做上一任巡撫或者是知府的話,那可真的是大大的肥差了。

與此同時,山東濟寧府布家大宅裏,布家老太爺和他的幾個兒子還有幾個布家重要的管事,也齊齊聚在一室,面色凝重的商量著事情。

“思南這孩子這節骨眼上外放,也不事先捎信回來,讓家中做些準備,這陡然之間,到哪裏去湊這麽大的一筆數目?”布老太爺臉上白須宛然,微微顫動,竟然看不出是喜是憂。

“要是平時,這十來萬兩銀子,也不是湊不出來,只是剛剛買了兩艘海船,花了不少銀兩,這一時半會不便而已,要不等到咱們的海船從海上回來,這一趟,總會有不少收益吧!”坐在布老太爺下首的一個年輕人說道,此人雖然年紀不大,這是布家長房的幼子,在家裏也是頗有威信的。

“糊塗!”布老太爺瞪了他一眼:“這種事情能等嗎?難道你以為整個朝廷,就咱們家思南一個人適合這個位置嗎?盯著這個位置的不知道有多少人,這個時候耽擱了,以後未必就有這麽好的機緣了!”

“要不,將咱們的店鋪,田產,盤出去一點,先為三哥湊上一點,頂過著一陣再說……”插話的這個人,聲音越說越小,不僅僅是布老太爺瞪著他,身邊,連其他的人都瞪著他。祖產是決計不能動的,這是祖訓,再說了十萬兩銀子,就算是店鋪田產全部賣掉,只怕也湊不出來,出這主意的,簡直是一腦袋漿糊。

“或者,找我們相厚的朋友,先挪一挪,我布家也算是濟寧城的百年世家了,這點臉面應該還是有的!”那人吶吶的說道。

“哎!”布老太爺嘆了口氣,“小五,你出去吧,回房多讀讀書,這些日子,就不要出去和你那幫朋友們到處瞎逛去了!”

這種事情,怎麽能張揚呢?布老太爺微微搖頭,直系子弟裏,真正腦筋清醒的還是少啊!這要是一張揚,人家把這事情和京城的事情一聯系起來,那不就明白的告訴人家,我布家借錢就是為了去疏通門路去的嗎?這對思南的聲譽是個打擊不說,萬一傳到收錢的那幾位大人耳朵裏,沒準就落了一個思南辦事不夠穩重的印象,沒準好辦的事情,也會平地裏生出幾分波折來。

“這種事情,是不能張揚的,尤其是在這個關頭,小五雖然是莽撞了一些,也是為了家裏好!”旁邊的一個過來打圓場了,“要不,咱們家裏盡量湊湊,然後給老七,十三他們都去封信,叫他們也出把力,將手裏頭閑置的銀子拿出來,日後小三難道還回報不了他們?”

“遠水解不了近渴?”布老太爺搖搖頭,“思南說得明白,最好是這個月前就要,等到書信來往,縱使得了些銀錢,也是於大事無補了!”

“布尺呢?布尺在長蘆,進項應該不少,要是弄點手腳,幾萬兩銀子怕是不難?”

“他不過是一個根基未穩的鹽運大使,上面還有鹽監,那可是宮裏的公公,平時貪點,人家可以當做沒看見,要是手伸得太長,人家不會坐視的!”

布老太爺點評著布尺,卻是突然停住了口,顯然,他是想到了什麽。

半響,他緩緩的開了口:“說道布尺,我倒是想起和他交往甚密的一個人來了,大家可曾記得,咱們買海船,所為如何?”

“不是說那靈山的巡檢有一個可供兩艘海船出入的私港嗎?哦……老太爺說的是那靈山巡檢!”

“是的,那靈山巡檢餘風顯然比布尺在那個位置上會斂財的多,今天在座的,都是我布家的人,有些話,也該告訴你們了。當初布尺並不是不想在那靈山巡檢的位置上做下去,只不過在那個地方,處處被這個叫做餘風的擎肘,不得已趁著機會換了個位置。而那時候,這個餘風不過是一個破落秀才起家的鹽梟而已,如今的局面,比起當初又不同而語了。”

“前日間老太爺使銀子將那錦衣衛所的百戶調走就是為了這餘風的事情?”

“是的,這餘風雖然會斂財,但是,他的銀子可都是見不得光的,在官場上也沒有什麽援助,當初那百戶為難於他,他萬般無奈這才求到我們布家面前來,他既然和布尺交好,不妨問問他,晾他也不敢張揚出去的!”

“可這是數萬兩銀子啊!”有人不服氣的嘀咕道,布家百年積累,也感到有點吃力的事情,難道一個小小的巡檢就拿得出來。

“只管去問就是了,問問他要什麽好處!”

布老太爺心裏明白得跟什麽似的,這錢,這餘風是一定拿得出來的,問題是他願意不願意拿而已。控制了幾個州府的鹽貨,還有一座堪比金山的私港,要是這錢也拿不出來,他還真有心思琢磨將餘風的產業換個主人了。

餘風還真的拿不出來了!

看到手裏布家老太爺的親筆書信,還有隨著信箋後面布老太爺親筆打的借條,他不禁搖頭一陣苦笑。

三萬兩,又是三萬兩,這布家的老爺子還真的是瞧得起自己啊!自己苦哈哈的過了大半年的日子,前些日子好不容搭上福建鄭家的這條線,手裏頭才算是稍微活絡一些,這三萬兩要是一拿出來,自己只怕又要勒緊褲袋過上一段時間的苦日子了。

但是,這個三萬兩,和那個錦衣衛派人來要的三萬兩,卻是有著明顯的區別的,那個三萬兩,自己拿出去,那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而且,時刻還要擔心這條惡狗回來再撕扯自己幾口。這個三萬兩,雖然自己拿出來有點吃力,但是,好處卻是顯而易見的。

一是自己與布家的關系肯定是更加密切,順帶的話,布家的很多資源都可以為自己所用了,二是,以布家的身家,居然還找自己借錢,那麽就是,他們現在急著要用錢,有什麽理由急著要用錢呢,不是做買賣大虧那就是要著急給人塞銀子了。布家的生意怎麽樣,一打聽就可以知道,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了,那是布家為官的子弟要錢賄賂上官了。

自己這三萬兩一拿出來,不說是全部解決了布家的問題,起碼也算是雪中送炭吧!結下了這份香火情,以後布家有為官的子弟,包括在京中的那位六科給事中,總會念及自己的好,就算是政治投資,這筆錢他也要借。何況這後面還有人家家主打的借條,這還不還是一回事情,起碼人家態度是很誠懇了,自己要是拒絕了,估計這些日子和布家結下的交情,也就徹底完蛋了。

“來人,叫老爺子帶人去銀庫,點三萬兩銀子給布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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